当代散文甜水井边的外乡人齐鲁晚报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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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王丙武我的家乡在渤海湾南岸。海水用盐碱换走了肥沃。靠土地活着的庄稼人，如同盐碱地里生出的芦苇，受尽了穷，尝尽了苦。村里五口水井，唯村西那口逆了天，改变了“十井九苦”的常识。它甘甜清辙，夏凉如冰雪，冬暖如温泉。这来自上天的馈赠，虽赶不走贫穷，却有了对外炫耀的资本。我的童年记忆与住在井边的那个外乡人是有联系的。它的人世冷暖，在我心中落了影，多年不能抹去。爷爷说不清年月，只记得是个冬天，六十岁的光棍林秃子，一个玉米窝头换了逃荒的母子。第二年春，四十多岁的女人，因受不了秃子的折磨，跳了河。秃子将孩子驱逐出门。十四岁的他，靠乞讨为生，人们管他叫外乡人。那时，我一根筋，心想，世上的姓，可真多啊，还有姓外的。我模糊记得，井边有间常年顶着草的小屋，是外乡人挡风避雨的窝。他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。个子极矮，黑瘦黑瘦的，腰佝偻着，嘴歪斜着，右腿稍短，走起路来右腿画圈，身子一左一右地摆。外乡人生活中的伴，是只流浪狗。尽管外乡人极少说话，尽管那是只两条腿站着、两条腿拖着的残疾狗，外乡人却常与它说话。说话时，脸上会露出少有的笑容。外乡人讨饭回来时，狗总会摇着尾巴、打着圈，半爬半走，跟在身后。村里人路过，取笑地说，他们是一母所生的兄弟。外乡人是勤劳、善良的人。雨季总能看到他吃力地为井筑土，添平雨水冲出的沟痕。秋季他会用镰刀割下地里的荆条枝，为井设围栏，防止杂草落到井里，污了水质。冬季倘若下了雪，他会用笤帚扫好井台，生怕有人跌入井中。春季，外乡人把从田里拣回的黄豆做成酱。一早一晚有人挑水时，他会送上一碗。见那人客套时，他便不能自控地抽动着嘴角、抖动着身体，却说不出半句话来。爱占便宜的人借着挑水的由头，分上一份也是常事。外乡人极力地讨好，并未带来什么。偶而村里看电影，外乡人依然要么离得远远的，要么坐在影布背面，免得被人耍笑。井边总会有女人洗衣服。洗好后，顺手搭在草垛上晾晒。傍晚收衣服时，林家女人发现少了内衣。就说外乡人没媳妇，想女人啦，干了丑事，出手打了外乡人。事后，我见外乡人蹲在地上，耷拉着头，泪水滴湿了脚下的土。小伙伴们说，腿瘸连女人都打不过，可真稀罕。那年冬天，外乡人讨饭回来后，得知自己的伴成了队长的下酒菜，大病了一场。那段日子，我常看到外乡人呆愣着蹲在门前。那张脸像村里哭过死了爹娘的儿女们，眼睛肿得发了青。几天后，外乡人走啦。人们仍如从前那样生活，可我总觉得少了什么，原来少了一个不能被接纳的人，少了一个没有家的人，少了一个只能从井水里尝到甜的人。（图片源自网络）《当代散文》由山东省散文学会主办，散文双月刊，主要发表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作品，欢迎山东籍散文作家申请加入山东省散文学会。山东省散文学会常年举办各种散文活动，为作家提供图书出版服务，欢迎联系。投稿邮箱：sdswx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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